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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李逵見宋江》
宋江慌忙到房里,取出吳用的書,自帶了銀兩出來。鎖上房門,分付牌頭看管。便和那人離了牢城營內,奔人江州城里來,去一個臨街酒肆中樓上坐下。那人問道:“兄長何處見吳用學究來?”宋江懷中取出書來,遞與那人。那人拆開封皮,從頭讀了,藏在袖子內,起身望著宋江便拜。宋江慌忙答禮道:“適間言語沖撞,休怪,休怪!”那人道:“小弟只聽得說有個姓宋的發下牢城營里來。往常時,但是發來的配軍,常例送銀五兩。今番已經十數日不見送來,今日是個閑暇日頭,因此下來取討。不想卻是仁兄。恰才在營內,甚是言語冒瀆了哥哥,萬望恕罪。”宋江道:“差拔亦曾常對小可說起大名。宋江有心要拜識尊顏,又不知足下住處,亦無因入城。特地只等尊兄下來,要與足下相會一面。以此耽誤日久。不是為這五兩銀子不舍得送來,只想尊兄必是自來,故意延挨。今日幸得相見,以慰平生之愿。”
說話的,那人是誰?便是吳學究所薦的江州兩院押牢節級戴院長戴宗。那時故宋時,金陵一路節級都稱呼“家長”,湖南一路節級都稱呼做“院長”。原來這戴院長有一等驚人的道術:但出路時,赍書飛報緊急軍情事,把兩個甲馬栓在兩只腿上,作起神行法來,一日能行五百里;把四個甲馬栓在腿上,便一日能行八百里。因此人都稱做神行太保戴宗。
當下戴院長與宋公明說罷了來情去意。戴宗、宋江俱各大喜。兩個坐在閣子里,叫那賣酒的過來,安排酒果肴饌菜蔬來,就酒樓上兩個飲酒。宋江訴說一路上遇見許多好漢,眾人相會的事務。戴宗也傾心吐膽,把和這吳學究相交來往的事,告訴了一遍。兩個正說到心腹相愛之處,才飲得兩杯酒過,只聽樓下喧鬧起來。過賣連忙走人閣子來對戴宗說道:“這個人只除非是戴院長說得他下。沒奈何煩院長去解拆則個。”戴宗問道:“在樓下作鬧的是誰?”過賣道:“便是如常同院長走的那個喚做鐵牛李大哥,在底下尋主人家借錢。”戴宗笑道:“又是這廝在下面無禮,我只道是甚么人。兄長少坐,我去叫了這廝上來。”戴宗便起身下去,不多時引了那人上樓來。宋江看見了吃驚。
宋江見了那人,便問戴宗道:“院長,這大哥是誰?”戴宗道:“這個是小弟身邊牢里一個小牢子。姓李名逵。祖貫是沂州沂縣丈村人氏。本身一個異名,喚做黑旋風李逵。他鄉中都叫他做李鐵牛。因為打死了人,逃走出來。雖遇赦宥,流落在此江州,不曾還鄉。為因酒性不好,多人懼他。能使兩把板斧,及會拳棍。見今在此牢里勾當。”李逵看著宋江,問戴宗道:“哥哥,這黑漢子是誰?”戴宗對宋江笑:“押司,你看這廝恁粗鹵,全不識些體面!”李逵便道:“我問大哥,怎地是粗鹵?”戴宗道:“兄弟,你便請問‘這位官人是誰’便好,你倒卻說‘這黑漢子是誰’。這不是粗鹵,卻是甚么?我且與你說知,這位仁兄便是閑常你要去投奔他的義士哥哥。”李逵道:“莫不是山東及時雨黑宋江?”戴宗喝道:“咄!你這廝敢如此犯上,直言叫喚,全不識些高低!兀自不快下拜,等幾時!”李逵道:“若真個是個宋公明,我便下拜。若是閑人,我卻拜甚鳥。節級哥哥不要瞞我不拜了,你卻笑我。”宋江便道:“我正是山東黑宋江。”李逵拍手叫道:“我那爺!你何不早說這個,也教鐵牛歡喜!”撲翻身軀便道:“兄弟,你便來我身邊坐吃酒。”李逵道:“不奈煩小盞吃,換個大碗來篩。”宋江便問道:“恰才大哥為何在樓下發怒?”李逵道:“我有一定大銀,解了十兩小銀使用了。卻問這主人家那借十兩銀子,去贖那大銀,出來便還他。自要些使用。叵耐這島主人不肯借于我。卻待要和那廝放對,打得他家粉碎,卻被大哥叫了我上來。”宋江道:“只要十兩銀子支取,再要利錢么?”李逵道:“利錢已有在這里了,只要十兩本錢去討。”宋江聽罷便去身邊取出一個十兩銀子把與李逵,說道:“大哥,你將贖來用度。”戴宗還阻擋時,宋江已把出來了。李逵接得銀子,便道:“卻是好也!兩位哥哥只在這里等我一等。贖了銀子,便來送還,就和宋哥哥去城外吃碗酒。”宋江道:“且坐一坐,吃幾碗了去。”李逵道:“兄長休借這些銀與他便好。恰才小弟正欲要阻,兄長已把在他手里了。”宋江道:“這是為何,尊兄說這話?”戴宗道:“這廝雖是耿直,只是貪酒好賭。他卻幾時有一錠大銀解了!兄長吃他賺漏了這個銀去。他慌忙出門,必量去賭。若還贏得時,便有的送來還哥哥;若是輸了時,那里討這十兩銀來拜還兄長。戴宗面上須不好看。”宋江笑道:“院長尊兄,何必見外。量這些銀兩,何足掛齒。由他去賭輸了罷。若要用時,再送些與他使。我看這人例題個忠誠漢子。”戴宗道:“這廝本事自有,只是心粗膽大不好。在江州牢里,但吃醉酒了時,卻不奈何罪人,只要打一般強的牢子。我也被他連累得很苦。專一路見不平,好打強的人。以此灑州滿城人都怕他。”宋江道:“俺們再飲兩杯,卻去城外閑玩一遭。”戴宗道:“小弟也正忘了,和兄長去看江景則個。”宋江道:“小河也要看江州的景致。如此最好。”
不說兩個再飲灑,只說李逵得了這個銀子,尋思道:“難得宋江哥哥,又不和我深交,便借我十兩銀子,果然仗義蔬財,名不虛傳。如今來到這里,卻恨我幾日賭輸了,沒一文做好漢請他。如今得他這十兩銀子,且將去賭一賭。倘或贏得幾貫錢來,請他一請也好看。”當時李逵慌忙跑出城外小張乙賭房里來,便去場上,將這十兩銀子,叫道:“把頭錢叫來我博。”那小張乙得知李逵從來賭直,便道:“大哥,且歇這五博。”小張乙道:“你便傍猜也好。”李逵道:“我不傍猜,只要博這一博。五兩銀子做一注。”有那一般賭的,卻待我博,被李逵劈手奪過頭來,便叫道:我耿兀誰?”小張乙道:“便博我五兩銀子。“李逵叫了一聲,疙瘩也博了一個叉,小張乙便拿了銀子過來。李逵叫道:“我的銀子是十兩!”小張乙道:“你再博我五兩,快,便還了你這錠銀子。”李逵又拿起頭錢,叫聲:“快!”疙瘩也又博個叉。小張乙笑道:“我教你休搶頭錢,且歇五博,不聽我口。如今一連耿了兩個叉。”李逵道:“我這銀子是別人的。”小張乙道:“遮莫是誰的,也不濟事了。你既輸了,卻說甚么!”李逵道:“沒奈何借我一借。明日便送來還你。”小張乙道:“說甚么閑話!自古賭錢場上無父子。你明明都輸了,如何倒來革爭!”李逵把衫拽起在面前,口里喝道:“你們還我也不還?”小張乙道:“李大哥,你閑長賭的直。今日如何恁么出豁?”李逵也不答應他,便就地擄了銀子,又搶了別人賭的十來兩銀子,都摟在布衫兜里,睜起雙眼說道:老爺閑常賭直,今日權不直五遍。”小張乙急待向前奪銀子。被李逵指東打西,指南打北。李逵打這伙人打得沒地躲處,便出到門前。把門的問道:“大郞那里去?”被李逵提在一邊,一腳踢開了門便走。那伙人隨后趕將出來,都只在門前叫道:“李大哥,你恁地沒道理,都搶了我們眾人的銀子去!”只在門前叫喊,沒一個敢近前來討。
李逵正走之時,只見背后一人趕上來,扳住肩臂喝道:“你這斯如何卻搶擄別人的財物?”李逵口里應道:“干你鳥事!”回過臉來看時,卻是戴宗,背后立著宋江。李逵見了,惶恐滿面,便道:“哥哥休怪!鐵牛閑常只是賭直。今日不想輸了哥哥的銀子,又沒得錢來相請哥哥,
喉急了,時下做出這不值來。”宋江聽了大笑道:“賢弟但要銀子使用,只顧來問我討。今日是明明地輸與他了,快把來還他。”李逵只得從布衫兜里取出來,都遞在宋江手里。宋江便叫過小張乙前來,都付與他。小張乙接過來說道:“二位官人在上:小人只拿了自己的。這十兩原銀雖是李大哥博輸于小人,如今小人情愿不要他的,省得忘了冤仇。”宋江道:“你只顧將去,不得記懷。”小張乙那里肯。宋江便道:“他不曾打傷你們么?”小張乙道:“討頭的,拾錢的,和那把門的,都被他打倒在那里。”宋江道:既是恁的,就與他眾人做將息錢。兄弟自不敢來了,我自著他去。”小張乙收拾銀子拜謝了回去。宋江道:“我們和李大哥喝三杯酒去。”戴宗道:“前面靠江有那琵琶亭灑館,昌唐朝樂天古跡。我們上酌三杯,就觀江景。”
宋江道:“可于城中買些肴饌之物將去。”戴宗道:“不用,如那亭上有人在那里面賣酒。”宋江道:“恁地時卻好。”當時三從便望琵琶亭上來。到那亭子上去看時,一邊靠著潯陽江,一邊是店主家房屋。琵琶亭上,人十數副座頭。戴宗練一副干凈座頭,讓宋江坐了頭位。戴宗坐在對席。肩下便是李逵。三個坐定,便叫酒保鋪下菜蔬果品海鮮按酒之類。酒保取過兩橧玉壺酒,此是江州有名的上好酒,開了泥頭。
當時三人坐下,李逵便道:“灑把大碗來篩,不奈煩小盞價吃。”戴宗喝道:“兄弟好材!你不要做聲,只顧吃酒便了。”宋江分付酒保道:“我兩個面前放兩只盞子,這位大哥面前放個大碗。”灑保應了下來,取只碗來,放在李逵面前,一面篩灑,一面鋪下肴饌。李逵笑道:“真是個好宋哥哥,人說不差了!便知我兄弟的性格!結拜得這位哥哥,也不枉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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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老師
女,中教中級職稱
優秀教師,指導學生參加競賽,教學經驗豐富,教學成績顯著。